荔浦龙怀龙爪村：三个人的村庄

　　近年来，随着我国城镇化率的逐步提高，一批批曾经一度人丁兴旺的小村庄开始凋零、甚至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那些一度留在人们儿时记忆中的乡音、村落再也无从寻迹。

　　日前，记者来到荔浦县龙怀乡龙爪村，这个曾经有12户近90人的小村子10多年前还是人来人往，如今已荒草丛生、残垣断壁，村民们有的进了城，有的在山外的村委安了家，但是，这个安扎了他们童年记忆的小村子正随着时光慢慢消失。

　　□本报记者汤世亮　通讯员黎振勇/文记者汤世亮/摄

　　如果不是记者突然造访，78岁的陆家兴决然不会早早从砂糖桔地里收工回家。8月28日下午5点20分，太阳快要落到山的后面去了，余晖洒在陆家兴满是皱纹的脸上，同时也洒在了他身后那一排排快要坍塌的黄泥墙上。对于外人的来访，陆家兴显得有些兴奋，一个劲地跟记者说起他帮儿子打理的桔园和他的家——— 龙爪村。从一旁的丝瓜地里匆匆摘下几根丝瓜，陆家兴便领着记者往他家走。由于人迹稀少，田间小道已是荒草丛生，寂静的山谷中除了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声音。然而，独自在村里生活了10多年，陆家兴已习惯了这种寂静。

　　陆家兴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龙爪村人，他的老家在山外的白桌村。1962年，陆家兴入赘上门来到龙爪村，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原来我们村子人还不少，过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也挺热闹的。”坐在破旧老屋的石阶上，陆家兴习惯性地把脚上的黄色橡胶拖鞋脱下了，从口袋中掏出一袋自制的旱烟，卷了一支，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那些跟声音有关的记忆，在烟雾缭绕中似乎又在他的耳边响起。“要是在十年前，这个时候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就会追吵着从我门前的这条路经过，放牛的邻居也会吆喝着牲畜回家了。”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陆家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还是想回到过去那样一个寻常的傍晚。而如今，整个龙爪村除了他之外，还剩另两个人——— 他的盲人内弟陈树生和61岁的五保户叶荣德。

　　“现在一天下来，我连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陆家兴虽然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村里人都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一天在他有生之年就到来了。龙爪村隶属荔浦县龙怀乡三河村委管辖，距离曾经搞得很红火的龙怀景区也就一公里路。但就是这一公里的路程让龙爪村与外边的世界隔绝开来。“你们现在进来的这条路之前都通不了车的，我们出去赶圩得走山边的另一条小路，出去要花一个多小时。”对于龙爪村生存条件的恶劣，陆家兴有着深刻的体会。“你见过哪个村子如今还没有通电的么？”听陆家兴这么一说，记者才注意到整个村子都看不到电杆电线，陆家兴的家中也见不到电灯，他的卧室的木桌上摆着一盏如今很难见到的煤油灯。而就是煤油灯，陆家兴如今也还舍不得点，平日里趁着天还没黑，他就吃晚饭，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晚上又没事做，点灯不是浪费嘛。”陆家兴说。

　　陆家兴的内弟陈树生是村里的第二个人。他是个盲人。从小失明，成天呆在他的那个老黄泥屋子里很少出来。或许是在黑暗的世界里独自生活得太久了，72岁的陈树生精神已有些失常，记者见到他时他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好像是在跟过去村里的某个人在争论着什么“他以前精神没有问题的，可能大家都走了，他没个说话的人，成天一个人呆着就会呆出毛病来。”陆家兴本人也很害怕孤单。10年前，当他的两个儿子打算到村外去建房居住的时候，他也想过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村里12户人家都搬走了，孩子们也想离开这里，这很正常，村里条件太苦了。”但现实往往不能如人所愿。由于家境不是很好，虽然陆家兴的两个儿子在外边建了房子，但却不够住。思前想后，陆家兴选择留在了村里“大家都走了，这些地谁来打理，他(内弟)谁来照顾呢？”

　　太阳从屋前的山岭落了下去。陆家兴早早就将屋前水泥坪上的笋子端进了屋子，晚餐就是他从地里摘回来的丝瓜。多年的劳累，陆家兴的背已驼了，牙齿也所剩无几，风湿等病也缠绕着他，但白天他还是坚持去地里帮儿子打理那几亩刚种下不久的砂糖桔“人整天闲着，没有人聊天，如果又不做事会闷得慌。”陆家兴告诉记者，村里的第三个人是五保户叶荣德，但他由于受不了这份寂寞，白天就去外面打牌消遣，到了晚上才回到村里吃饭睡觉。而陆家兴，不到节日，很少去儿子那里。即使是除夕夜，陆家兴也是出去吃个年夜饭，晚上又回到村里的老屋睡觉。“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如果真搬出去了可能会睡不着，会想念村里的一切。”陆家兴有些惆怅地说。

　　不过，令陆家兴略感欣慰的是，由于近年来荔浦砂糖桔价格好，一些曾经抛荒离村居住的邻居又回到村里重新打理起了自家的土地。白日里，进村干活的邻居为这寂静的山村增添了一些生气。中午休息的时候，陆家兴为进村的邻居准备好了止渴的农家茶。茶余饭后，陆家兴很多时候会跟邻居们意兴盎然地说起龙爪村的过去，同时，陆家兴也能从邻居的口中得知一些山外边的信息。

　　在整个龙怀乡，像龙爪村这样逐渐人口凋零的村子不只一个。据龙怀乡的一位乡干部告诉记者，随着城镇化脚步的加快和经济的发展，乡里一些自然条件差、交通不便的村落的农民进城打工后就不愿意再回到老家居住，原来人丁兴旺的村落也因村民陆续外迁而变得人员稀少“政府也曾打算为这些村搞些基础设施，但村民似乎更愿意搬出去居住。”该乡干部说，城镇化的脚步是无法逆转的，有人进城，就必然有村落的衰落甚至消失，以后会出现更多像龙爪村这样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