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收割稻谷的季节,学校就会开始放农忙假,或是组织学生捡谷子。而当时的生产队也会动员非劳动力的小孩和老人去捡谷子,以免减少损失,做到增产又增收。当时,村里到处打出醒目的标语:“宁流千滴汗,不丢一粒粮”“珍惜粮食光荣,丢失粮食可耻”……
放学后,我们就背着簸箕欢快地踏进刚收割过的稻田,一双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先从打谷桶的四周开始捡拾散落在泥面上的谷粒,然后向稻田四处不停地扫视着稻茬根的每一个角落和底层,发现一粒就快速地捡起来,如获至宝。而对于落在泥土里的谷子,我们小孩子就用手掏;捡到掉在沟边的稻穗就直接揉搓脱粒后放到簸箕里。经过一整天的寻寻觅觅,我们小孩子每人至少能捡到五六斤的湿谷子,多的时候能有十多斤。稻谷收割完了,我们一个个也被晒得黑溜溜的,但看到我们捡回的金灿灿的稻谷,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一点也不觉得苦。
尽管生产队十分重视收割过程中的粮食丢失问题,但因收割器械简陋,粮食丢失仍然不可避免。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收稻谷脱谷粒用的是一个四方大木桶来掼稻脱粒的,也就是由大人抓一把带杆的稻谷,然后用力地摔打到木桶角去,让谷粒脱落到桶里。用木桶收谷,当扬起和甩打稻穗杆时,就会有部分的谷粒散落到木桶外的泥土里,还有一些夹杂或倒挂在稻把里的谷穗没有脱粒,这些都成为我们小孩子捡拾的“猎物”。后来,农村收稻谷脱谷粒逐渐使用滚筒式脚踏脱粒机,就是用竹席一张一张连接垫底、围栏,然后把脚踏脱粒机围成半圆,挡拦四处飞溅的谷粒,因为竹席的高度有限,因此,飞转的齿轮很容易把谷粒抛洒到外面。而等到大人们把木桶或脚踏脱粒机移走时,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抢着冲过去,连泥土和谷粒一起掏,然后放在簸箕里拿到水沟里淘洗,淘去泥巴和杂质,最终得到干净的谷粒。
那个年代,我们小孩子就是这样捡谷子的,一天下来,也能捡拾到六七斤的湿谷子。老人捡谷子不像我们小孩子那样去捡拾散落的谷粒,而是用一张小席子,加一条木杈,把已收打过而未脱粒干净的稻谷杆重新拍打一遍,把那些夹杂在稻草里面的谷粒抽取出来。由于谷穗参差不齐,生产队第一次收打时无法脱粒干净,因此一个老人一天下来能比一个小孩子捡拾到更多的谷粒。
记得有一次我参加学校的捡谷子,当我翻开稻草堆捡拾剩余的稻穗时,突然发现一堆没有脱谷粒的稻穗,约有四五斤谷子,真是喜出望外。估计那是大人们在收割时因为大意而遗忘的。我慢慢地用手搓稻穗让谷粒脱落,然后装到袋子里,静坐在稻草堆上等收工。只见同学们走来走去的捡拾,一个上午每人才捡到二三斤谷子。回到学校交粮过秤时,同学们最多的只捡得了三斤,而我则捡到了五斤多,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后来,老师让我在学生大会上作经验介绍,我只能实话实说是自己运气好,捡到了被遗落的稻穗堆。同学们听了都笑着说原来如此。
尽管我们家年年粮食短缺,但父亲为了提高子女的劳动积极性,便规定谁捡得稻谷就归谁所有。因此,我们兄弟姐妹捡得稻谷后,就交给父亲,父亲就拿到街上去卖,卖得的钱全部交给我们自己支配。有一年,早晚稻两个收获季,我一共捡得了一担多的稻谷,晒干后父亲把它碾成大米拿到街上去卖,最后卖得了20多元钱,而这笔不小的钱也是我人生中获得的“第一桶金”。我当时那激动的心情如今回想起来,仍深有体会。有时候,父亲将我们捡得的稻谷卖了之后,就会用卖粮所得的钱为我们买布做衣服。小时候,我身上穿的衣服、上学用的作业本,这些费用大多都是靠我自己捡谷子和上山割须毛草挣来的。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秋收后,父亲便把我捡到的粮食拿去卖,然后特意给我买了一斤羊毛线,回到家,姐姐用这一斤羊毛线给我织了一件羊毛衣。当时,农村的孩子能有羊毛衣穿,是一件新鲜的事,而我的小伙伴们见到我有羊毛衣穿,都十分的羡慕。
捡谷子不仅是一种勤劳的行为,更是一种勤俭节约的美德。捡谷子让我们从小培养了热爱劳动、珍惜粮食的思想,而我也从捡谷子这项劳动中亲身体会到了“粒粒皆辛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