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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那幅温馨的画面一直烙在记忆中——橘黄的煤油灯下,我们坐在纺车旁写作业,母亲手拿织梭娴熟地来回穿梭,纺车发出的阵阵响声,在静夜里叩击着心房……
如今,纺车虽仍在,却不常见了。11月29日,记者在玉林市福绵管理区新江村见到了这种古老的生产方式。和很多类似的传统工艺一样,它们在时代的飞速发展中悄无声息地走向消失。虽然不少有识之士意识到,应该要将祖辈留下的这些珍贵礼物完好保存并传承下去,但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保护这些传统工艺面临诸多难题,应该采取怎样的方式去保护,值得探讨。
要在保护传统的同时兼顾个体利益
清晨,冬日的阳光柔柔地穿过新江村一座古宅的窗棂,像羊脂一样铺在一台纺车上。纺车的木制主架已经变成褐色,看上去已有了年岁。但纺车上的线是新的,朴素的蓝色、白色,长长的,缠着、绕着。
86岁的梁旺英戴起黑框老花镜,在纺车前坐下来。织布这活儿,她已经干了70年。只见她脚踩着踏板,一手握着梭子,纱线来回穿梭着,动作依然麻利。“咔咔……”很有节奏的声响,像是一种特别的语言。历史,似乎就在这样单调的声响中铿锵前行。
通常,织布要经过一道道艰苦的工序:首先是绞棉花,然后弹棉花,接下来是纺线。遗憾的是记者没能看到这些工序,只有幸看到牵线的环节。只见6米长、2米多宽的布床上牵着双层的纱线,72只纱筒插在两根横竹上。把纱筒里的线全部牵到布床上去,需要两人以上协作完成,得花大半天时间。
牵好了线,就可以在纺车上织布了。这一道道工序都十分繁杂,稍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而织好了布再做成衣服、被套……这样算下来,耗费的人工、时间难以计量。看着梁旺英老人脸上沧桑的皱纹,除了赞叹,记者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如今,我们可以在市场上随处买到色彩斑斓、款式新颖的时装,但可曾想过,要保护纺车织布这种工艺,是不是意味着一部分人要一直手摇着纺车织布,沿袭千百年来的传统,远离现代文明带给他们的舒适与便利?如何才能做到保护传统的同时又兼顾到个体的切身利益?
设法让传统技艺焕发“新春”
玉林土布历史悠久,早在唐代,玉林生产的“葛布”就以质优、色美被列为贡品,称为贡布。到了宋代,开始用棉纺纱织布,称“吉贝”。纺织业成为“岭南都会”一大特色产业,土布纺织成为农村家庭主要的副业生产。
“几十年前,家家都有织布机,彻夜都能听到织布的声音。”梁旺英说,抗战时期,新江村几乎家家户户忙织布,远销至云贵川,土布产量之多,销路之广空前绝后。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有客商上门等货,“新江土布不愁卖”一时成为佳话。
村民谢绍赐回忆说,新江村的手织土布原先只有白士林布、麻帆布,而后逐渐出现了大明呢、染色平纹布及各种花格布。村里的织布人很聪明,只要有一块布作为样板,他们就能将布剪开,重新牵线,用织布机照样仿制出同样的花色和规格。那时,村里曾出现了最多12个踏板的织布机,能够织出五颜六色复杂的图案,常常被作为床单、新潮的衣料。
曾经的辉煌一如过眼云烟,如今村里最年轻的织布人是40多岁的梁崇梅,从业20年。“每一匹布要织3天,只能卖得120元。”梁崇梅唏嘘不已,“虽然现在很多人又开始青睐土布,但由于卖价太低,织布真的赚不了什么钱。”
令记者困惑的是,曾经的贡品为何今时今日只能贱价出售?我们又如何唤醒民众对这些传统手工艺的认知?有民俗专家认为,能否赚钱的确是个现实问题,这成了阻碍一些传统工艺能否焕发“第二春”的重要因素。现在,很多地方对传统工艺采取生产性方式来保护,通过生产、流通、销售等方式,产生经济效益,并促进相关产业发展,实现文化保护与经济开发的良性互动。
但是,有些地方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在手工纺线时将原本的天然植物染料换成了化工染料。这又面临一个新的难题——如何确保能赚钱,又不至于背离手工技艺的原貌?
关键在于调动民众的保护热情
梁旺英老人如今仍在坚持织布。她生活的家乡,每一天都在变化,福绵成了纺织业发达的“世界裤都”,村里的年轻人进入制衣厂打工,他们都不愿意学习这种沿袭多年的手艺。“现在村里只有四、五台织布机,以后恐怕没有人愿意织布了。”梁旺英说。
这便是保护传统工艺面临的最大难题——它们是依附在人身上的文化形式,年轻人不愿学习,它们将如何得以传承下去?
可喜的是,近年来,玉林市加大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力度,成立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组织开展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工作,建立了比较完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档案,编印了7卷《玉林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资料汇编》,2008年公布了第一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20项,2010年公布了第二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32项,并开展了南流江流域历史文化考察和玉林文化遗产研究,出版发行《奔腾的南流江》和《玉林文化遗产》两部专著,填补了玉林南流江文化研究领域和玉林文化遗产研究领域的一大空白。
目前,福绵的手工织布还没有被列入玉林市非物质遗产之列,也没有相应的保护措施。“县、乡、村没有落实相应的专业人员、资金、交通工具等,现在的文联、文化职能部门的办公经费少,对抢救和保护文化遗产显得力不从心。”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文化工作者告诉记者。
文化遗产是大众的,最终也必须依靠大众来保护。由于种种原因,以往老百姓接触文化遗产的机会并不多。相关人士建议,能否建立一个向普通民众展示当地文化遗产的平台,以及经常举办展示、论坛、讲座等活动,让公众尤其是年轻人了解并喜爱传统文化,同时调动他们参与保护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