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平南乡“尚德堂”:豪华洗不尽 何日再辉煌

  

▲松柏庄一角。  

▲芝兰庄的西洋壁画。

 

  在桂平,一群从中沙镇南乡村走出来的文化人、生意人,不论多么忙碌,始终牵挂着村里一组以尚德堂为代表的清末豪宅大院,为它们的兴废存亡担忧,为它们的开发利用奔忙。究竟那组宅院有着怎样的风采和价值,让它的乡亲如此牵挂?入秋时节,记者怀着浓厚的好奇心,前往南乡一睹真容——

  壹 故宫激发灵感

  地处桂平南端的南乡村,曾经以“南拳”远近闻名。已经从桂平市广播电视局领导岗位退休的韦学军得悉记者前往探访尚德堂,马上在桂平约了市美术家协会主席韦照明等几位南乡老乡赶回村里充当导游。

  虽然已经被村民近年横七竖八建起来的竹筒楼包围,建筑面积达7200平方米的尚德堂,仍然鹤立鸡群般矗立在村中。

  以前、中、后三座殿堂为主体的尚德堂,基本保存完好。立于高处俯瞰,可见围绕三殿又设三厅、六楼、一阁。廊回楼绕之间,房屋多达99间。那格局,和北京故宫有几分相似。

  在广西南部山区,怎么会立起一幢故宫风味的豪宅大院来呢?和韦学军等人交谈得悉:原来,尚德堂始建者韦学通曾有一段特殊经历——这位从南乡走出去“闯世界”的士绅,由广东仁化县县令升任解饷官后,便开始了他从广州经上海、天津入北京,为朝廷押送贡银的旅程。在京城,因解饷有功韦学通得到光绪皇帝召见。紫禁城里巍峨的殿堂,曲折环绕的廊阁,让这位从南部山区走出来的解饷官眼界大开,心驰神往。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家财渐丰的韦学通返回南乡,按记忆中故宫的建筑模式着手兴建尚德堂。

  入正门,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红门匾上“尚德堂”三个大字。门匾两侧配对联一幅:“尚能绵世泽 德可振家声”。遒劲有力的字体,据说是韦家人当年特邀京城大书法家沈尹默书写的。这副对联,如今已成尚德堂的“镇堂之宝”。

  令人称奇的是殿堂里至今仍平滑光亮的青砖墙体。细一查看,才发现那“青砖”之所以平滑,其实是建造者在砖墙上刷了一层厚厚的青色灰浆。据村中老人说,当年制作灰浆时相当讲究,先将一块块优质青瓦研磨成细粉,再以石灰搅拌成浆,一层层刷上墙体,打磨光亮,再用白灰浆打格,描绘砖线。

  更令人赞叹的是殿堂里铺设的水磨石地板砖,至今仍严丝合缝,平平整整。据说,当年铺设地板砖时,为确保质量,韦家对每道工序和施工进度都作了严格规定:所用水磨石板砖,须按统一尺寸一块块打磨光亮,每个工匠每日打磨、铺设三块地板砖,不得少也不得多。

  如此严格的工序和施工进度,使得尚德堂的建造工期从韦学通始建,到其子韦如琢续建,再到其孙韦嗣棠、韦绍棠最终建成,历时达24年之久。

  建造过程中,每一位主持建造者都在殿堂楼阁之间留下了自己的审美嗜好和生活习俗。最特别的是由韦绍棠最后续建的二楼厢房,这位晚清庠生,曾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留学日本。留日期间,除喜爱美术,还特别钟情日式建筑风格。回南乡后,他主持建造的二楼厢房,房门、窗户均设计为推拉式,房间里窗帘落地,楼面全用木板铺设,日式风格保存至今。

  贰 芝兰飘荡芳香

  走马观花看罢尚德堂,身为桂平市美术家协会主席的韦照明提醒记者:不能错过了村里另一座宅院——芝兰庄。

  芝兰庄是韦学通四弟韦学俸始建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的一幢大宅院。因正门左侧立有当年朝廷所赐“大夫第”石碑,村里人又将这座宅院称为“南乡大夫第”。

  和尚德堂相比,由“三进、三堂、六天井”组成的芝兰庄规模更大,建筑面积宽达9600平方米。也许是当年施工时不像尚德堂那么严格讲求质量,如今的芝兰庄破败之相随处可见。

  然而,陈墙裂壁之间依然“芝兰飘香”——庄园中随处可见的壁画、浮雕,风韵依旧,光鲜犹存。韦照明兴致勃勃指引记者欣赏着一幅幅壁画的妙处,那自豪的神情,犹如在介绍自己的作品。

  芝兰庄的壁画,多以吉祥图案为题材,梅兰菊竹、花鸟鱼虫、仙鹤古松、福鹿麒麟……形态生动地怒放、奔走于檐宇之间。

  细心的韦照明,曾对尚德堂、芝兰庄两座庄园的画作做了一个统计,计有国画2000多幅,镜屏雕画51幅,大型泥塑山水浮雕10幅。其中,泥塑浮雕《龙凤朝阳》《双龙出海》,如蛟龙复生,气势磅礴。壁画《张松献画》《蟹行千里》《牧童晚归》《鹿乳奉亲》《八仙聚欢》等,形神兼备,立意高远,透射着清末绘画艺术刻意求神的独特笔力。

  经韦照明提醒,记者还在芝兰堂正门墙檐下发现了几幅西洋风景画!画中尖顶楼阁林立,路旁街灯高耸,街头马车奔驰……西洋情调相当浓郁。

  大概是从小受祖父“崇洋媚外”思想影响,韦学俸之孙韦星奎在成家立业时,不愿意再困在壁垒森严的芝兰庄里生活,便自立门户,在村头另建起一座纯西洋风格的庄园。有感于周边松树傲骨峥嵘,韦星奎便为庄园取名“松柏庄”。

  松柏庄由罗马风格券拱式主楼、亭阁式“憩阁”两组建筑组成。主楼楼高两层,二楼廊道上一列排开10条蓝灰色罗马柱,气派豪华。与主楼相对的“憩阁”,形如八角亭,阁后花园早已废弃,园中松柏、黄竹、爬山虎恣意生长、攀爬,虽然一片荒凉,却也生机勃勃。

  在南乡老人记忆里,庄主韦星奎当年习武好文,既办拳馆又开娱乐室。每到夜间,庄园里拳师呼吼,乐曲悠扬,是南乡最热闹的地方。

  新中国成立初年,松柏庄成了清匪反霸指挥部。楼道墙壁上,至今仍存留着前人用红灰浆刷写的巨幅标语:“打仗靠军队,翻身靠农会!”

  风云四散的韦氏家族后代,有的成了科技专家,有的成了书画家,在各地继续传承着祖上倡导的“尚德家声”。

  叁 一群老乡坚守

  虽然与建造尚德堂、芝兰庄、松柏庄的韦氏家族并没有血缘关系,但韦学军、韦照明这群从小以庄园为乐园的南乡人,在锲而不舍回乡搜集整理历史资料,研究庄园建筑特色过程中,早已在情感上把庄园视同自己的精神家园。

  韦照明在网上撰文,倾诉自己从小在尚德堂、芝兰庄汲取艺术营养的往事。

  韦学军的祖屋就伴在尚德堂一角,他感慨道:“小时候,坐在家门口仰望尚德堂,这座庄园在我眼里就像一位可敬又可畏的老爷爷。上中学后,我开始琢磨‘尚能绵世泽 德可振家声’这幅对联所包含的深刻涵义,它提醒我应该以怎样的劲头学习,以怎样的态度为人处世,才符合‘尚德’精神。如今,我自己也成了爷爷辈的人,面对更加沧桑衰老的尚德堂、芝兰庄,真担心哪一天它们轰然离去,那一股在南乡绵延了上百年的‘崇德家声’也会随之消散。”

  为挽救尚德堂,挽救芝兰庄、松柏庄,也为了传承萦绕于庄园殿堂之间的“尚德之风”,今年7月,韦学军、韦照明和一群从南乡走出去的文化人、企业人联手,从南宁请来10多位社科、艺术专家,对尚德堂、芝兰庄、松柏庄进行实地考察。

  考察中,面对人去楼空、满目荒凉的豪宅大院,专家们或慨叹“百年大屋历沧桑,旧时明月照空庭”,或赞叹“豪华洗不尽,没落也辉煌”。南乡人却顾不上品味这份闲情雅兴,他们急切要做的,是请专家、艺术家们围坐一团,召开“南乡尚德堂旅游开发项目考察研讨会”,为保护、传承南乡这份文化遗产出谋划策……